滅頂與生還-普利摩.李維

第六屆書院生 社工系 張凱鈞

我想對許多人而言,德國納粹與猶太人集中營的故事是非常神秘的,這同

時也是為什麼這本書讀起來不會有任何吃力或疲憊的原因;相反的,我們正好

可以透過它來一探究竟集中營裡的許多未知,也透過集中營生還者的經歷來了

解這項過去歷史下的悲劇。整本書中,我想最能讓我與課堂內容生共鳴的是「

第二章──灰色地帶」的部份。在過去還沒接觸過這堂課之前,我很容易的會落

入一個兩極化的世界,不是「對」就是「錯」、不是「好人」就是「壞人」。

但我想這樣的能力或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特質吧,畢竟人類是群體的動物

,我們總會試圖去尋找那個與他人之間的連結──想跟別人站在同一陣線,一起

去抵擋那個我們認為不對的、錯的行為,某種程度上也是想透過這樣尋求連結

的過程去伸張一個我們心裡認為的「正義」。還記得小時候看電影時,我父親

最困擾的一件事就是我總會很急著問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父親每每給我的

回答──也是我最討厭的回答,永遠都是「沒有誰是絕對的正派或反派,這個世

界上充滿太多灰色地帶,妳要試著接受這一切……」。

 

即使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明白了有許多東西不是能這麼簡單容易的區分,

但仍然很容易用這樣的角度看待世界,就如同自己在看待這本書的剛開始,其

實內心很衝突也很矛盾,因為那個「好人」與「壞人」的劇本早在我心中根深

柢固了20年,要我突然這樣跳脫出心底早已認定的「事實」,重新去看待這兩

者之間的關係並不太容易,又即使成功跳脫出來,但一個回神總是很容易發現

自己又落入一個「找答案」的陷阱之中,然後才想到課堂上有太多太多的例子

告訴我們很多時候我們真的無法單純以一個或兩個原因給一件事情定論,畢竟

這是教科書在做的事,而現實世界中,影響它發生的可能是這個體制架構、這

個時代背景或這個思想狂熱等等因素綜合下來所造成的,況且集中營中的人際

關係網絡本來就不簡單,即使是那些生還者,有許多人也是靠著一些「特權」

將其他夥伴踩於腳底之下鞏固好自己的地位才能存活下來的,因此我們沒有辦

法就將它簡化成受害者與加害者兩個陣營,然後把一切的錯歸咎於德國人或希

特勒,好像把錯歸給某邊之後一切就還是這樣美好。

 

但即使如此,我們也還是沒有任何權利去評斷那些違背自己良善價值觀或

藉著欺壓同伴獲得特權而存活下來的生活者,在那樣的環境下,每個人眼睛一

張開要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我要如何存活下來」,他不管在任何條件下唯

一能考慮的第一是自己、第二是自己、第三是自己、第四還是自己……等到全

部考慮完了才能想到其他人,因為只要多為別人著想一點,就是將自己往死神

的方向多推一點,因此就如同李維教授所說的,那些存活下來的人在離開那個

環境與時代後,時常無法逃離內心最深的譴責,那是種無法面對自己的羞愧感

,覺得自己取代了別人而生還,尤其是取代了那些比你慷慨、體貼、有用、聰

明,比你更值得生還的人,但在那個當下,如果你不自私一點、不多為自己考

慮一點、不多忽略一點來自其他人的求救或乞討……那下一個成為向生命卑微

的低頭乞求並且無法競爭而被淘汰的人就是自己。

 

在讀到這段時內心也是產生了很多的想法和衝撞,我不斷在想的一件事情

是,如果成為一個「好人」只為了讓自己被淘汰,那到底這些良善價值觀所敎

會我們的包容、同理、接納、付出、犧牲、互助……意義在於哪裡?如果成為

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反而才是物競天擇的真理那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努力讓自己成

為一更好的人?當我在這兩個問號裡不斷的打轉的同時,也曾經想過,或許不

管在什麼環境下,我們都應該做的一件事情是不要違背自己的良心,但想來想

去才發現這樣的想法有點可笑,或許是說,有點太理想化了吧。當我們都沒有

過集中營中那些人一樣的經歷時,我們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信誓旦旦的說著自

己絕對不會為了生命而苟且求生、離棄夥伴的同時,這樣的言論是一點責任也

沒有的,我們不需要為了這樣的誓言而付出什麼代價,它對我們生命的威脅一

點也沒有,況且我們都沒有經歷過那種地獄般的生活,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在那

樣的環境下會做出什麼選擇,而人性的恐懼通常會很真實的讓我們走向那個自

己從來不覺得自己會選擇的道路。

 

事實是,我們根本無法拿過去那樣在集中營裡的生活與現在的狀態作比較

,因為它們兩者的基準點本就非常不同。在Maslow的需求金字塔理論中,生理

需求本就是最低階也最迫切的需求,若一個人的基本生理或生存條件無法被滿

足,那所謂安全、社交、尊重、自我實現等需求也不會被納入考慮之中,因此

將兩個時代的狀態來做比較並討論是否有價值觀存在的必要本就是無意義的。

但即便如此,那些上述的良善價值觀仍然不可否認其重要性與意義,它是必要

存在的原因,其實我自己的解釋除了因為那是Maslow的需求理論中最高階人類

所追求的目標之外,某種程度上,我想也是因為人類知道像這樣歷史悲劇的代

價太大,大到根本不是人類所能負擔得起,而建立良好價值觀的教育證是為了

努力避免同樣的悲劇再度發生,也為了實現人類世界中互信互助的可能,而雖

然像這樣的悲劇好像總是很難以避免的在種族、信仰、國家之間不斷發生,但

有些事情卻不能因為很難達成就不去努力實踐創造,這才是我們應該培養的態

度。

 

總而言之,這本書讓我透過集中營的事實反思到自己在看待生活中許多層

面的想法,不只是跳脫出那個一直努力在「找答案」與「分善惡」的迷思,更

重要的是也讓我意識到,時代下的我們沒有一個人有資格為這件事的誰做任何

批判,因為我們都沒有經歷過那樣的苦痛,也不明白那個位置下每一個角色的

抉擇和兩難,但同樣的,也沒有人不需為這樣的結果做出分擔。而作為一個當

代者,批判誰對誰錯的意義已不大,更重要的反而是我們每個人有什麼力量、

能做出哪些改變或影響來讓同樣的悲劇降低發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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